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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路人

月儿浮上了中天,晃晃地澄出一个墨蓝墨蓝的云池,池畔的光晕轻轻荡漾,细鳞鳞的,仿佛离家时的那个傍晚,和阿妈在海滩上漫步看到的小浪花。夕萌越看越觉得像。“这些年,阿妈老了,没能去看看你阿爸。萌,你到铁路上报了到,先去看看你阿爸——”阿妈花白的鬓丝轻颤,让夕萌感到平静的海面上,海风正从遥远的天涯赶来,步履急促而踉跄。

整整七年了。接到阿爸的遗物,唯一珍贵的莫过于几本打隧道的工作日记了。夕萌认定那歪歪扭扭的字就是峒子里塌落的山石。她拥着阿妈,把日记本留在了阿爸生前所在的工程队上,只捧着一缕硝烟般飘散的生命的追忆,走了。阿妈神志混沌了很长一段时间,稍微清醒就念叨:“萌,你阿爸真走啦?”听得夕萌直往嘴角抿泪。悠悠两年,夕萌就在流泪的时候转移阿妈的话题:“阿妈,我填报师专了,以后可以挨你近近的。”阿妈怔了怔,抓紧了她的手:“萌,改铁路学校吧,你阿爸肯定喜欢……”

“阿妈,明天我去看阿爸。”夕萌依稀觉得云池里的月光拍打了一下池畔,发出海浪抚岸的沙沙声。

秦端坐窗前,轻抚一本粗糙的日记本。仰头,月光若水,泛起沉寂的记忆。“在想海班长?”亦璇轻倚丈夫肩膀细语:“过两天又是海班长的祭日了。你要去签工程中标合同,就让我替你去看看他吧。”秦回过头:“记得地方吗?”“能忘了么?恋爱的感觉就是在你带我去看海班长的日子里找到的呢。”亦璇的嗔怪飘在三年前的夏季。穿过皖南一座狭长的隧道,登上山腰,一座坟莹静卧。“这是海班长,我入路时的班头。”秦不看满脸惊愕的亦璇,自顾自说:“他这人,每天都要从他那口破旧的木箱里掏出个日记本,划上歪歪扭扭的几笔。问他干啥呢,他嘿嘿一笑:记工作日记。常引得工友们善意地戏谑说他是给老婆写亲热话。他涨红了脸,举起本子喊你们可以看,可以看。我当时很不以为然,整天就是简单机械地施工,不定哪天还会留在峒子里,费那神。海班长顿时不吭气,半晌才说出一句也是,但等退休回家了,翻着看看,离铁路近点。不曾想,第二年夏天,他却被留在了这座山中的隧道里。”亦璇听得入神,催问:“那他的家人来了吗?”“来了。海班长的妻子当时就懵了,他的女儿,有十四、五岁吧——”秦感到眼睛剌得慌,很涩。海班长的女儿将日记本全部留在队上:“这是我阿爸最珍贵的东西,象峒子里的石头,就一并都留在这里吧。”秦发愣,不明白女孩为啥会说日记是石头,但他在女孩和她的阿妈回家后,征得队上同意,珍藏了海班长的日记。翻读久了,那个石头的感觉就浮了出来,并且越来越沉,沉得好象要塌落。他突然明白了海班长的女儿,她是认定了她阿爸就是隧道,日记是隧道的一部分。“每年海班长的祭日,我都来,一则是祭奠,一则也是希望能碰上海班长的家人,聊聊。其实能聊点什么,我又很模糊。”亦璇沉吟:“我也许明白。你只是想让她们知道你和她们一样读懂了海班长,你后来碰上过她们吗?”“没。”秦迷惘地摇摇头。

七月的皖南,群山苍郁。

夕萌在隧道口默立了很久才缓缓穿过峒子。登上山腰。一名素装的女子正将三柱清香插在阿爸的坟前。听到响动,亦璇站起来,看到夕萌手中纯白色的海贝壳祭花,鼻子倏地发酸:“是海班长的女儿吧,你来了。”夕萌点点头,快步上前将海贝壳立于坟前:“阿爸,我来看你了。阿妈说这几年她老了,没能来看你。其实是自你走后,她神志一直不太清爽,可她坚持让我考了铁路学校,说让我离你近点,阿爸——”

亦璇流泪,挽起哽咽的夕萌。

山脚叉路口,一辆长途汽车徐徐驶来。夕萌握着亦璇的手:“璇姐,回去一定向秦工致谢。七年了,我阿爸一直承蒙你们关照。”亦璇微笑:“夕萌,秦一直想跟你和你阿妈说,海班长的日记让他明白了真正的铁路人本身就是隧道,就是桥梁——”

她们不约而同地回首,远眺远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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