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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的城市

这个城市所有的媒体约好似的,突如其来地开始怀旧。怀念深藏在城市中的小巷和街道。那些散发着质朴气息的过去象一幅民俗画,悬在纸上,供人观瞻。总是被眩目的高楼,光怪陆离的酒吧,现代化的厂房包围的视线,一下子落到了生活的凡俗。这些凡俗带着晾衣竿上五颜六色的“万国旗”,摇着蒲扇的大妈,方凳子一搭,黄酒过小菜的大爷……就都一齐向你扑过来,搅动了沉沉的过去。只是怀旧的人本身也是这个城市的新移民,与这个城市没有纠葛不清的过去。这样的怀旧不免带着一些旅游者的目光,好奇多过记忆,终不能触到生活的底子。

我是经历过这样的弄堂生活的。那种气息让人感动,叫我想起年少时,牵着外婆的手,在花布店里一尺一尺地量花布。老裁缝脖子里挂着软卷尺,透过滑在鼻尖上的老花镜打量着花布,用一块淡兰的画粉划出衣服样子来。窗外的阳光穿过梧桐树浓绿的叶子漏进来,洒在红漆斑驳的木地板上,淡淡的,似一杯清茶。缓慢而心安的日子,又像泡在井水里的西瓜,可口而妥贴。那时候街上的人没有现在多,那时候走在马路上很自由,过往车辆是要避让的,可绝对没有多到让你心慌的地步。那时候的人和事,其实我也已经模糊不清了。只是牢牢的记着一种感觉,满足地,毫不怀疑地认为这是属于我的城市。但我最终离开了我的城市,飘泊到这个城市。今天,走在喧嚣的马路上,晃过的都是一张张疲惫的脸,你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来,也不知道他们会到哪里去……我们都是陌生人。没有一个人会有把握地说这是我的城市,它无边无际地延伸,无边无际的长高,变得外在而陌生,像一头庞然大物。而我们所有的人,不过是寄居其间的过客。我开始变得像个老人一般爱回忆往事,絮絮叨叨地向着与这个城市一起老去的人抱怨。

这是一个高速发展的时代,来不及辨别什么,过去就被改造得面目全非。我们必须最快地作出选择。要么拿来,要么舍弃。满街都充斥着“时间就是金钱”的气息,迫使着你作出这样或那样的选择,我们似乎被一股不知名的外力推着向前,不容停歇。我知道,我们会跟着时代前行,虽然会有一些迷惘、疼痛,甚至于是失重。但毕竟没有人会永远处于失重的状态,我们总会在城市里抓住点什么来固定自己。比如我在这个城市开一间不大的读书屋,每天自我感觉最好的时刻是昨夜我贪婪的捧读完一本新书后,将我的读书心得用五颜六色的水粉画出来,制成一张新书推介广告,今晨悬挂于屋前,引得读书的人驻足观望,而后进得屋来翻阅新书,此时此刻,书买与卖否,对我而言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握住了在城市生存的感觉。

于是,在这个开始集体地怀旧与留恋的季节,尽管我们自己也不知道那些散发着知根知底气息的小巷能告诉我们什么,只是本能地向着自己的过去求救,但我相信无论什么样的追求都不能是无根的追求。

真怀念那些细密绵长,简单质朴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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